2009年3月21日 星期六

點絳唇.春日

從感覺出發—寫一種春天的心情
*932「詞選與習作」(劉少雄師,2005)

碧透晴光,
銀駒並騎逐新暖;
粉蝶青蔓,
迤邐朱牆轉。

招手流蘇,
風起絲絲亂;
行步慢,
又吹人軟,
點點丁香綻。

~<點絳唇.春日>2005.4.14


小記:

一直很喜歡台大的春天,迎面來的涼風,讓騎腳踏車馳騁在椰林大道上成為一種享受;當自己停好車,抬起頭時,見點點晴光穿越綠葉中投下,文院古老的朱牆上,纏繞著的藤蔓映襯的更顯青翠耀眼,不時穿梭在小花小草間的粉蝶,為這景像更添了一股生機盎然,讓人有一種春天真的來到了的感覺。

流蘇在一號館前輕輕柔柔地隨風搖曳起來,彷彿在對人招手一般凝聚著我的目光,拂面的和風混合著流蘇的擺動,不禁讓我的心懷也跟著柔軟起來,放慢了腳步,路旁星星綻放的花蕾,應和著我朵朵開的心花。

對我來說,春天就是一個舒服的季節,沒有夏天的酷熱,沒有冬天的嚴寒,也許它喜怒無常的性格跟秋天有若干相似之處,但在度過寒冷後,迎來春天的第一抹陽光時,總是能特別鮮明地感受到萬物甦醒,也讓人更能敞開胸懷去感受四周景物的變換,並從中獲得喜樂。

後記:

原稿留在家中,不過印象中,這篇發回來的時候,老師其實圈了不少韻腳不合體例之處,果然填詞還是難事,記得老師在課上發了三首詞,其中一首是老師的作品,二首是中文系學長姐的作品,看了都讓人擊節叫好!

自己私下還有填一首表達「春思」的詞,但現在不在手邊,找著了再說吧!

剪成碧玉葉層層

剪成碧玉葉層層
*921「二李詞」作業(劉少雄師授課,2004)

詞之所以動人,便在於其中蘊含作者深刻的情感,在唇動韻落間,箇中況味恁是動人心絃,易安詞就是如此,尤其是幾首膾炙人口的小令及長調,語近情切,在字裡行間中,流露出其感情生活的豐富,與其夫趙明誠的感情互動,讓她的詞極其有味,這就是易安詞讓我琅琅上口的緣故。

「賣花擔上,買得一枝春欲放。淚染輕勻,猶帶彤霞曉露痕。怕郎猜道,奴面不如花面好,雲鬢斜簪,徒要叫郎比並看。」
第一次看到李清照這首<減字木蘭花>時,真的覺得易安是個好可愛的人,或者說她如此直接地對趙明誠表露情感的嬌俏模樣好可愛,彷彿從字裡行間中,便會躍出一個微斜著頭,笑睨郎君的俏女子,這樣的幸福,使易安這等曾發出「風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」的豪女子,也染上一層微醺的韻味;於是勝新婚的小別,在她筆下,又吐咀出另一番輕雅的風貌,淡淡的愁成為這類詞的基調,但分離並非是相見無期的,所以在寂寞的時候,她仍可以藉著填詞來向夫婿撒嬌,訴說她的孤單及思念之傷人。
「紅藕香殘玉蕈秋,輕解羅裳,獨上蘭舟,雲中誰寄錦書來,雁字回時,月滿西樓;花自飄零水自流,一種相思,兩處閒愁,此情無計可消除,才下眉頭,卻上心頭。」
在這首詞中,我們隱約中見到一削瘦的女子,孤伶伶的、漫無目的的地在家中,彷若做任何事都失去了趣味,終日只是想,何時才會收到夫婿的信,可以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麼,當自己這麼思念他時,他是否也在思念自己?這樣的別離是不是也讓他感到寂寞難耐?當雁兒映窗書破人人字,當月色溶溶灑落西樓,這樣的情景又觸發了錦書的聯想,於是思念終成一張掙脫不開的網,從頭到腳,籠罩。美好的花因風飄零,潺潺的流水一去不回,這樣的景致已經無法引人注目,管他綠肥紅瘦,落花流水春去自去,縈滿心懷的只是相思,這樣的相思成災,卻又找尋不到方法排遣,想假裝鴕鳥不感不聞,思念卻化為一縷輕煙,緩緩散入鼻間五內,成了牽腸掛肚,才剛剛抒展了眉心上的結,卻又成了心上沉甸甸的愁,於是西風吹過,赫然發現,人,比黃花瘦。

有人說,人生最大苦痛莫過於生離死別,對易安而言,與丈夫的死別,狠狠帶走她詞中的幸福味道,國破家亡的窘境,更加深了她的悲傷,當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樂趣再不復存,易安也漸漸尋不回往日的豪氣不讓鬚眉,神仙眷侶終是要同日生同日死的,餘下的一人,哪能再承受生之歡娛,最初只是
「窗前誰種芭蕉樹,葉葉心心,葉葉心心,舒卷有餘情;傷心枕上三更雨,點滴霖霪,點滴霖霪,愁損離人,不慣起來聽。」
隨著年華老去,亂山平野煙光薄的秋色寂寞,卻渲染成
「尋尋覓覓,冷冷清清,悽悽慘慘戚戚,乍暖還寒時候,最難將息,三盃兩盞淡酒,怎敵他,晚來風急。雁過也,正傷心,卻是舊時相識。滿地黃花堆積,憔悴損,如今有誰堪摘?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得黑?梧桐更兼細雨,到黃昏,點點滴滴,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?」
,在現在的易安筆下,孤寂愁苦已經不是尋常的愁字可以掌握的,詞首連下十四字,一一相疊,淒聲自一氣呵成,哽咽不已,年輕不再,不再可以藉著酒力來排遣寂寞,西風吹透身子,帶走了所有偽裝,攤在天空下的,正是一片赤裸裸的傷心,雁字飛過,錦書再不得回;滿地黃花堆積,憔悴豈得人憐;欹立在窗前,獨自又怎生得黑?窗外梧桐伴著細雨,在暮色下細細灑落,將天地覆上一層哀婉的面紗,長久以來的故作堅強,一夕崩毀在暮色細雨梧桐下,也只是無奈。

喪夫的悲痛,國破家亡的無奈,再加上年華不再,對一個女人而言,真是風刀霜刃嚴相逼,將她的心四分五裂,如今的易安,不見豪氣,不見甜蜜,也不見她對孤寂狠狠批鬥,只見她輕輕淺淺地說:「風住塵香花已盡,日晚倦梳頭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人說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,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,許多愁。」曾經堅強,曾經不讓鬚眉,曾幾何時,在時間無情的刻蝕下,易安變得如此脆弱,又是如此地退縮,如今的老去無成,徒讓易安在感月吟風之際,加倍感受到憔悴凋零的不堪,於是試燈無意思,踏雪沒心情,往昔著迷不已的泛舟,也再鼓不起勇氣去嘗試了,反不如向,簾兒底下,聽人笑語,聊以一慰寂寥而已。物換星移,滄海桑田,物是人已非,萬事皆休,春心仍在,卻隨著時光的消逝,一點一滴地流逝掉再次跳動的活力。

易安是性情中人,隨著她一生感情生活的浮沉,其作品也跌宕成一條有情的曲線,霎兒晴,霎兒風,霎兒雨的,多變的情致,卻也成了易安詞最引人入勝的地方,依依衷情,咀嚼間,人已自醉。